众人哗然。
先不说云蒙山地势辽阔、错综复杂,这二十名“人质”所处的位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,被设计好的。
这样下来,二十支队伍难免在前进的过程中碰面、交叉。
队伍甚多不可能一直混战,其过程或是对立、或是联合,根据形势,亦敌亦友。等找到“人质”后,还要与看管“人质”兵将交手。所以路线、兵法、心计,统统都要讲究。
这次的考题当属近几十年最难。
这一切都在兴帝的意料之内,抬抬手,让大太监继续。
大太监道:“各位将军先别急,为了保证这次试兵大会更贴近真实,这二十名‘人质’都是诸位将军的至亲、挚爱或是重要之人,已于各位将军离府后由专人去接,现在便来宣布,这二十名‘人质’都是谁。”
“羽林军,太子殿下。虎翼军,静和长公主。东军营,李将军的独子李兴之。西军营王将军的爱妻,诰命夫人林氏。北军营,吴将军的父亲,吴威老先生。南军营,萧将军爱妻,安阳公主……”
她怎么……
萧屹川神色微变,公布完名单后,其他将军们也反应各异。
有觉得新奇好玩的;也有担心家人的,怕幼子或者老人在山里住不惯。
最特别的,当属皇帝的亲军羽林军。
他们要救的可是一国太子,若不能把太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,又或者名次不佳,定会惹兴帝不悦。
大太监又道:“诸位将军放心,诸位将军的家人、朋友都在营地那里食宿俱全,虽不比诸位府上,但也不会遭罪。”
大家心里清楚,“人质”不是真的人质,不会真的怎么样,但为了荣誉也要拼尽全力。
知道考题后,主将们的脑袋里已经开始制定计划,有的四下交换眼神,寻找前期合盟的对象。
这也是兴帝想达到的目的,看看这些大兴的主将们的反应,也想看看他们会如何处理这些危机。
卯时,鼓声震天。
临行前,二十位主将端起酒碗,做开拔告别后,率领各自的队伍,朝不同的方向行去。
萧屹川的南军营与李将军所带领的东军营是同一个口子入山,试兵大会才开始,两方很默契的没有在这里交战,为后期蓄力。
分别之前,李将军对萧屹川道:“还是萧将军比较幸运,皇上选了一个蜀国人作为你的人质,我就不一样了,家里就那么一个儿子,实在令我担忧。”
萧屹川脸色微沉:“我不明白李将军的意思。”
李将军道:“这有什么不明白的,那个安阳公主不是我们大兴人,一个和亲公主作为人质有什么好担心的。再说妻子不如老母、儿子,若真的战场,妻子没了可以再娶,儿子、老母没了,那可就真没了。所以说,以她为质,萧将军可以说没有后顾之忧,完全可以大展拳脚。”
萧承武听不下去,喊道:“李将军,你什么意思啊?入戏太深了吧?将军夫人就算是蜀国人又如何,那也是将军的妻子,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。”
李将军胡须一抖:“你算哪个?将军们讲话也敢插嘴?”
萧屹川眼睫低垂,似乎蕴藏着什么。
“我的夫人,无需李将军担心,况且我不觉得他哪里说得不对。”
李将军是想恭维萧屹川,却吃了一个冷脸,面子上有些挂不住,不再说话了。
两支队伍在下一个坳口处分道扬镳后,萧承武终于忍不住了,气得原地转圈:“那老李头真迂腐,平时最怕老婆,这个时候称王称霸,他说的话传回他婆娘耳朵里,又要罚他跪搓衣板。再说,他凭什么指手画脚说大嫂,还蜀国人,天下都一统了,他还分这分那的,真没远见。”
数落够了,萧承武又问:“大哥,下一步咱们怎么办?”
闻言,南军营的几位重要将领也围将上来,等着下一步指示。
萧屹川展平地图,锁眉略略思索。
他要尽快把慕玉婵“救”出来。
就算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说了,名为“人质”,实则好吃好喝地招待于营地,但终究是在山里。
云蒙山常年大雾,蛇虫鼠蚁很多,慕玉婵平日里生活是什么精致模样,萧屹川是最了解的。
且不说她三步一咳、五步一喘,日日需要进药,就说山里无法沐浴一事,便要人头疼,她能忍几天?
想到此,萧屹川心中一阵繁乱。
不过在此之前,他有一事先要了结。
萧屹川指尖点住一处:“这里,绕过这片林子,王猛和吴庸各带二百人分别设伏于多岭弯这两处山顶,等李将军率兵马从这个垭口通过之时,两边‘落石’而下。其余人,与我守在垭口入口处断其后路,若李将军的残党后退,便在垭口处将东军营尽数歼灭。”
落石自然不会真的落石,而是点到为止,占领垭口两侧的山顶,射下包着染色布头的无矢之箭,若兵卒身上占了颜色代表阵亡,不能参与后续的行动。
萧承武又问:“若他们残余的兵将往前逃呢?”
萧屹川笑:“以这个速度,他们逃出前方垭口的时候刚好会碰上虎翼军的必经之路,以唐临安的性子,看见落魄的东军营残余,不会放过他们的。”
一听这个安排,南军营的将士们俱都心领神会。
萧将军这是记李大人的仇了。
也许旁人误以为将军与安阳公主感情不深,但南军营的将士们怎么可能不了解。
不管天多黑、多冷,将军夜夜策马回将军府,李将军说了糊涂话,就要承担这个后果。
将军这是要以最快的速度,把李将军所带领的东军营除名在外,丢他的老脸。
·
一团乌云浮过天际,艳阳虚遮,草露之上水汽蒸腾,多岭弯垭口两侧聚起了团团白雾。
多雾是云蒙山的一大特征,东军营的李老将军经验颇为丰富,方领着人马走到垭口处,便看出两侧极易设伏。
他派了两个斥候分别去打探,打算等确定无误后,再率军通过。
萧屹川早就猜到李老将军会如此,便让王猛和吴庸先在山下潜伏,等东军营的斥候确定山顶无人返回后,再按原计划上山。
不多时,王猛的人率先来向萧屹川通报,说李老将军的斥候已经下山回去了。
又等了一刻钟,吴庸的人才过来。
这比萧屹川预想的要慢一些。
“是暴露了,还是发生了什么事?”萧承武急着问。
“没有没有,吴副将与我们藏在沟壑的雪里,东军营的斥候没发现,已经回李将军那去了。”
吴庸派来通报的小兵说到这儿,实在忍不住,乐了一下:“是因为东军营的那个斥候下山的时候憋不住尿,对着沟壑里的积雪小解,正好浇在吴副将身上了。吴副将怕暴露,没敢出声,等那斥候走远了才从雪里冒出来,发了一通火。”
“哈哈哈,还没咋样,东军营的就请老吴喝了一壶!”
“等会儿问问老吴什么滋味儿,香不香?”
闻言,这边的将士们都发出闷闷的笑声,有些幸灾乐祸。
萧屹川难得调侃一句:“走吧,看时辰,东军营的人应该已经入了垭口,兄弟们,跟我去给老吴报仇。”
此刻,萧屹川身边还剩六百名将士,他们训练有素,萧屹川发下这个命令,便都收起了玩笑的神色,两人成行三人成列,悄无声息地潜行。
云蒙山被大雪覆盖着,南军营将士们的衣裳做了特殊的处理,外面绣着南军营的标志——朱雀。
而反穿里面,则通身全白,在云蒙山这样的环境里,几近隐身。
他们迅速埋伏在垭口的入口处,地上还有残留的脚印、痕迹,看样子东军营已经成功进入了垭口。
垭口两侧的山峰上聚满了雾气,天时地利,根本看不出王猛和吴庸的人,垭口之内唯有荡荡风声。
小半个时辰后,垭口内渐渐传出嘈杂的声音。
萧承武来了精神,身体绷直:“大哥,计成了!老李头应该是往回折了!”
很快,眼前有了人影。
李老将军与东军营的残余兵力,摆出一个防御的阵型,正快速往入口的方向撤离。
萧屹川手攥成拳,做了一个包围的手势,入口处豁然窜出无数南军营的将士。
李老将军年纪虽大,目力确好,一眼看见了萧屹川。
“居然是你!萧将军,不是说好一开始不打的吗?你言而无信!”
“嗯?我何时说过?”
兵不厌诈的道理萧屹川不信李老将军不懂,但他偏偏一本正经、声色不动地不承认,说出来的话气得李老将军胡子乱抖,李老将军有种吃瘪的感觉,心有不甘地喊了声“撤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