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心中悄悄地编排了一阵,又留意到她单薄的衣着和积聚的残雪。
  不是五条老师珍惜的“主人”吗,为什么每次见面都好像有点可怜的样子?
  顺理成章地,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学生,他又纠结起要不要让一下自己的外套。
  不过,还没等他想出结论,两人就已经到电车站了。
  狗卷棘松了口气。
  可惜没松完,又提起来了。
  因为——从拥挤的末班车下来后,她全身打了一个激灵。
  “生筋子!”
  真树难得有些忐忑。
  五条有类似瞬间移动的能力,认真起来解决会非常快。
  万一在高专先见到五条悟,或者现在就在身后跟着怎么办?
  会不会就躲在隔壁的车厢里?
  市区人口密集,环境错综复杂。
  如果五条悟躲在一定距离外,她很难察觉到他的气息。
  不然今天下午也不能把他放进女厕所吓唬小孩。
  说起来这个行为有点眼熟,但肯定跟光明磊落的自己没有关系。
  顿时,她被概率极高的揣测吓到激灵。
  下一秒又被青春男高激昂的报菜名惊醒,真树循声看向满脸视死如归的狗卷棘,又投向被塞到手中的外套。
  她不理解,“鲑鱼子?”
  两个不同情绪的人在不同的轨道上对视。
  这次打激灵的人换了。
  真树审视着少年纤细的身型,顶着疑问把手中的外套披回主人的肩膀。
  谁知她刚抬手,狗卷棘就一个原地起跳,像只兔子似的蹦了出去。
  年轻人就是活泼。
  不过她把注意力放回这里后,就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。
  同意是哪个词来着?
  “鲑鱼。”
  成熟的女性用着他专属的饭团语,略显幼稚却亲切,穿上了那件属于他的外套。
  唰。
  他把瞬间发烫的脸大半缩回领口里,脚步不稳地快走了两步。
  但这个做法只会让莫名强力的心跳声放大,像是躲进了音响中,四面来回往复地砰砰砰砰。
  空空的口腔中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异物感。
  坚硬和柔软,光滑和颗粒共同充盈感官,甚至比真实的还要更加鲜明。
  但这次没有第二个电车站让他再松口气。
  甚至两人并肩等待的车站,在暖色的灯光和落雪下都显得朦朦胧胧,而唯一清晰的就是穿着他的制服的女性。
  还是加粗加黑加亮的那种清晰。
  等到上了空无一人的公交车,并排而坐更是突破正常的社交距离。
  而且要一路坐到终点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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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作者有话说:新的男人已经出现。
  第140章
  心、心跳声会不会被听到!
  真希说过, 她肯定是多年修行的武者,感官应该极其敏锐。
  一时间,同期间曾经无所谓地讨论和调侃涌上了大脑。
  从五条悟的缠人信息中拔出眼睛, 真树奇怪地问:“你手机没电了吗?”
  为什么一直都不玩手机?
  在她抬起头的同时,高领围巾中的少年扭向窗外,歘欻欻地点头。
  ……不会记仇了吧?
  毕竟今晚也算承情,省得她被五条那个柰子大心眼小的猫嘲笑一顿。
  她琢磨着用词,试图解释那天往小孩嘴里瞎戳的行为。
  但越琢磨越觉得——好像是很变态啊!
  就算当时她是为了试探在暗处躲着的五条,也确实过火了。
  但现在道歉也有点突兀。
  真树想了个折中的方法。
  她把不停响的line静音,摘下一侧的蓝牙耳机,用自己的t恤擦净后才递过去, “要不要一起看动画?”
  今年事太多,很多番剧都错过了。
  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,狗卷棘用惊弓之鸟的眼光瞪着小小的耳机头。
  心理阴影竟然如此之深!
  作为参与过开导无数失足青少年的前任警察,她自信十分理解这个年纪的孩子。
  手悄不作声地收回。
  然而另一个人的手用她都看不清的速度,接过了即将退场的耳机。
  狗卷棘慌慌张张地把擦得反光的耳机塞进左侧的耳道。
  两个人好像被耳机隔空链接在了一起。
  不过,公交车里也没人, 本来就是被链接在了一起吧。
  话说她什么时候戴上的耳机……
  算了,明明这样更好吧。
  但是下一秒他就没什么心思胡思乱想了。
  耳机中的开场白响起了:「私立百花王学园,[注1]」
  好熟悉的台词。
  狗卷把散漫的目光收回,投到举在两人中间的屏幕,
  「创立122年,以传统和高贵闻名的学园。[注2]」
  华丽的徽章和走廊一格格展现, 不对劲。
  下一个画面出来,他瞬间想起来这是什么了,不行!
  画风独特的侧颜刚露出来,放得好好的手机就被抢走了。
  声音也戛然而止。
  “……”这孩子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。
  应该是那种可靠但有点调皮的类型,怎么整晚都莽莽撞撞的。
  跟对方惊讶的眼神对上,狗卷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。
  可这是《狂赌之渊》啊!
  一想到里面各种喘息和擦边画面——
  对于直面生死的咒术师而言,其实也不算什么。播放期间有任务时,他甚至还委托过熊猫帮忙录制。
  但是!
  砰砰砰砰砰。
  好不容慢下来的心脏又开始加速。
  在女性的注视中,脸颊越来越烫,只能拼命往围脖中躲藏。
  莫非是想要道歉?
  见小孩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她越来越感到内疚,深知不能把事情轻易揭过去。
  “对于三天前我过线的举动,真的非常对不起。类似的行为是绝对不可以用来对待陌生人,如果需要的话,我可以在您的同学和家长面前正式赔礼道歉,或者写一封长度不限的检讨信。当然,您有任何想要的赔偿方式都可以提出来。”
  真树小声地说完,就从座位上起身鞠躬。
  毕竟车上还有司机师傅,青春期的孩子都要面子,她自然不会大声嚷嚷。
  在当警察的时候,这种话她每三个工作日就得说一遍,检讨信大约两周一次。
  因此可谓信手拈来、行云流水,让狗卷棘连打断的机会都没有。
  不知何时,公交车进入了郊区,群山连绵,路段有些不平。
  路灯也变得更少,女性的脸颊在光影间穿梭。
  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,狗卷才反应过来,连忙抓住她的手,不让她起身鞠躬。
  动作间,藏在围脖下的下半张脸露了出来,嘴角的纹身随着唇瓣急切地开合而伸展、收紧:“大芥!昆布!明太子!”
  他的脸颊清秀冷淡,但表情上的紧张又大大冲散了这点。
  少年的声音清澈透亮,比起社会人多了几分令人心软的稚嫩。
  真树不敢看受害者的关键部位,顺着力道坐了回去。
  不,只是嘴巴而已,也不能算隐私吧。
  她的腰腹核心跟情绪其实都很稳,因此完全不受公交车颠簸的影响。
  反倒是拉着她的人因为着急,卷卷的炸毛直直地撞上来。
  再也不敢拿类似的接触考验小孩的耐心,她的上半身贴到椅背上,单手撑住清瘦的少年。
  即便如此,他也立刻缩回了自己的位置。
  察觉方才的行为可能造成了对方的困扰,她只能再次在心里道歉,转移了话题:“这次的三个词我都没听过,一下子有点难猜懂。”
  狗卷棘飞快地把下巴和身体都放回原本的位置,听到女性的问题,就想掏出手机打字解释。
  可手一动又发现,他居然一直牵着人家! ! !没有放开! ! ! !
  脑中顿时被弹幕刷屏。
  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?
  今晚自己的行为为什么没有一个是正常的,到底怎么了!
  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莽撞轻浮的人? ?
  这个时候松手会不会太刻意,不松手、怎么能不松手!
  掌中的手心温热、指节有力,显然拥有不惧寒冬的强健和轻易挣脱的力量,却老老实实地穿着自己的外套被抓住。
  见少年迟迟没有接话,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:“是指'没关系,不要在车上站起来,很危险'之类的吗?”
  她刚一说话,狗卷顿时立正坐好。双手牢固地放在膝盖上,脑袋像按用力过头的篮球一样上下拍打。
  真树眨了眨眼睛,感觉他好像不太想对话,便也坐正了身体。
  窗外的雪早就停了。
  因为气温并不太低,地面上什至没有多少残留的痕迹。
  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十。
  十秒内,公交车路过了十一棵道旁树,行进约70米,速度大概是25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