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还在笑,景枢却是笑不出来。
据说赫亚诺斯小时候体弱多病,好几次都是半只脚踏进死亡。如今他轻飘飘地谈起往事,景枢很难不心疼。
“怎么?我脸上有东西?”赫亚诺斯问。
景枢摇头,扯出个笑容,“会冷吗?”
“你冷了?那回去吧。”
“我说你小时候睡花园,夜里会冷吗?”
“春夏还好,深秋开始就特别冷,那时候还老是供不上暖。不像现在,花一年四季都能开。”
他想了想,继续说:“但四季的星空都不一样,有的时候兴致起来了不会顾虑这么多。”
“都是一个人看吗?”
“不是。”
景枢立刻转头看他。
“有的时候是一群人。大多是夏天的晚上,大家集中在院子里,神父和修女会给我们讲故事,还有西瓜吃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。”
“你没和单独跟什么人一起看过吗?除了我。”
“艾勒里先生、神父、伊菲修女?他们会教我认星座,但刚开个头,其他人也凑过来了。仔细想想,要么是我自己一个人,要么是一堆人。你怎么忽然问这个?”
“没,随口问问。”景枢心情很好。
看他心情愉悦,赫亚诺斯更加放松。
“以后在你的行程里加上这么一条,晴天匀半个小时出来看星星。”
“可以考虑。”景枢冲他笑道。
他们的视线又一次交汇,这一回,景枢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自己。
赫亚诺斯撑着手臂,一点点靠近,双唇将要相触时,突然传出一阵嗡鸣。
两人如梦初醒,弹簧似的分开,而后赫亚诺斯接通通讯,是他副官打来的,说是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他签字。
【正好起风了,回去吧。】
景枢投出这行字。
“知道了,我现在就处理。”赫亚诺斯结束通话。
回去路上,景枢说道:“明天似乎是阴天,等天晴之后再继续吧。”
第三十章
研究所。
希洛站在排得齐整的实习生队伍前,挨个打量,琢磨几秒,换了几个人的站位。
换完没多久,就听大助手喊了一声,那辆再眼熟不过的黑红星车在天边划出一道漂亮弧线,平稳落地。
“跟我走。”
希洛带上他的助手们,快步出去。
“时间刚刚好,不愧是行程操控狂魔景枢将军。”
景枢欲言又止。
“很有意思的称呼。”赫亚诺斯说。
助手们忙向他行了个联邦军礼,尽管还是那么不标准,赫亚诺斯回礼,轻笑道:“你们研究所还是这么注重仪式。”
“我们可是帝国的重要名片之一。不多聊,都准备好了,我们为两位将军,不对,应该是艾勒里上将和景枢将军带路。”希洛道。
赫亚诺斯调侃,“有段时间没见,你这官腔倒是更重了。”
“这是出于尊重。”
赫亚诺斯与景枢对望一眼,跟着他们过去,而后接受大厅里一众研究员们的问好。
他们对此习以为常,按惯例做了回应,往特别电梯走去。
“今天的检查由我们的副所长负责。”抵达诊疗室时,希洛说道。
副所长早早就等在这里,再三确认仪器性能是否正常,听到动静,迎上前冲他们笑着寒暄。
虽说论起级别,副所长比景枢稍矮些,更不提位同元帅的赫亚诺斯,但两个小辈还是礼貌与他有来有往地交谈。
“这次是全身详细检查,可能会多耗费一些时间,望艾勒里上将和将军谅解。”
“您客气。”两人前后脚回道。
“时候不早了,开始吧。”
希洛带来的助手一大半都留在诊疗室,余下的跟着他们出去,各自回岗继续忙碌。
“你不走?”景枢疑惑。
希洛道:“其实我今天休息。”
“那为什么还定今天?”
“副所长明天要出差。而且墨菲不在家,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,不如过来打发时间。”
“斯图尔特秘书长去哪里?”
“他要向陛下报告这次的展会情况,还有好几个会要开。不过他出门前给我留了早午饭,等会儿可以给你看看。”
景枢忽然感觉牙齿有点酸酸的。
希洛带他进了另一个稍小点的诊疗室,在景枢困惑之时,希洛做出解释,“我得检查你的易感期。”
他不提,景枢都快忘了。
景枢依照指示进了透明小房间,根据指示释放信息素。因房内设置了信息素抑制器,有效遏制易感期或发/情/期造成的信息素紊乱。
半分钟后,屋内响铃,提示用于检测的信息素剂量足够,景枢停止释放,坐在准备好的靠椅上休息。
过去三四分钟,广播里传出希洛的声音,请他出来听结果。
“情况比我预想得好很多,如果明天没有明显症状,基本上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。另外,我想知道你被标记时和之后的感觉。”
数据再详细,还是无法明确形容出主观上的感觉。
景枢在希洛旁边坐下,接过他递来的苹果汁,抿进一口,回道:“像是盛夏中午在户外吹到了凉爽的风。写吧。”
希洛逐字逐句输入电脑。
“不过,他的信息素本来就是风吧?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
“也对,风也分等级。”
希洛又问了几个问题,景枢一一认真作答。
“阿景,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。”
“什么?”
景枢吊起情绪,等待后语。
“我之前忙着展会的事,有些事没交代清楚。在易感期期间,你的情绪会被无限放大,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情绪高度敏感阶段。在此期间,你感知的事物会比以往多很多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我想了解你对艾勒里上将的感情转变过程。”
见景枢脸上还存着明确的不解,他继续科普。
“易感期内产生的爱情,往往存在两种可能性,一是因为心动促发易感期的到来,二是由易感期促发的假性心动。这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,我得弄清楚你是哪一种。”
“假性?”
希洛道:“实际上没那么绝对,只不过易感期确实容易产生性/冲动。假设你只是被过度分泌的性/激/素影响,从而想跟某个人恋爱,没有说这样不行,只是很容易后悔。要是对方认真了,那就会造成更大的伤害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换个问题,在易感期到来之前,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?”
景枢将钓鱼那天的事说了。
“好浪漫。”希洛感叹。
“浪漫?也许是的。”
希洛思考片刻,回道:“那就是第一种。恭喜你,终于动春心了。”
景枢:“……”
“话说,在交往方面艾勒里上将是什么态度?”
“他很平常地接受了。”
“平常?”
景枢点头,“我现在的状态就叫单恋?对吧?”
“是的,进步很快。”
“希洛,你觉得赫亚……算了,没事。”
“你还是想知道他对你是不是抱有相同的心情?”
“嗯。”
希洛大笑,拍拍景枢的肩膀,“阿景,我一直以为自己到死都等不到你来找我咨询恋爱问题,没想到啊没想到。”
“这种事对我来说还是太过超纲。”
“没关系,我可是当过不少人的恋爱军师,找我算是找对人了。”
景枢半信半疑地望他。
“据我观察,艾勒里上将肯定是珍视你的,这个完全不用质疑。只是这种珍视里是否掺杂恋爱心情,目前我还看不出来。”
“所以,我还是在单恋。”
“但是!”
景枢顿时起了兴致。
“你们现在处于法定婚姻关系,这是别人都没有的优势。况且,你们已经正式交往,艾勒里上将这人虽然平时看着有些闹腾,偶尔还有点幼稚,但他不会背叛你们这段感情。”
“是的,赫亚重情重义。”
“只不过,你也得分清楚,你对艾勒里上将的感情究竟是感动还是喜欢,前者只需要报恩,后者则是需要交付自己。差很多。”
“是心动。”
“这么笃定?难得啊。”
景枢说:“我对于感情的认知是比一般人迟钝,但什么是喜欢,什么是感激,我还分得清。”
希洛忍不住鼓掌。
“赫亚的易感期在什么时候?”
“怎么忽然问这个?我这边给不了准信,得等副所长那儿的检查报告。”
“我们昨晚差一点接吻了。”
希洛听到这话,直接从座位上蹦起来。
“为什么藏了这么重要的情报?”
“可我不认为这是喜欢的表现。”
“都要接吻了,还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