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祈祷只是祈祷,仙人听不见她的声音。
  爷爷去世了,她彻底成了讨人嫌的孤儿。
  爷爷留下的老屋被叔叔婶婶拆了,那块地变成了药田。
  她搬去了叔叔婶婶家,和她们同住。
  叔叔婶婶嫌她碍事,成日苛责她。
  邬映月其实也知道苛责她的原因。
  无非是家中孩子多,平白无故多出一张嘴,叔叔婶婶赚来的那点辛苦钱,完全不够开支。
  为了不给叔叔婶婶拖后腿,她每日天不亮去采药草,等天黑了时再回来。
  回来时,叔叔婶婶已经灭了灯歇下。
  厨房灶火也熄了。
  锅灶里空空的。
  留给她的,只有掉落在地,沾了草木灰的半块麦麸饼。
  麦麸饼粗糙干涩,很是难吃。
  但架不住肚子饿,她就着井水一边吃,一边哭,一边哭,一边吃。
  眼泪流进嘴里,又苦又咸。
  连麦麸饼那种苦涩的味道,都被冲散许多。
  她哭着把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。
  最后只留下一句感慨。
  要是仙人能出现多好啊。
  她想修仙,想做腾云驾雾的仙人。
  能降妖除魔,为世人消灾。
  也能靠着自己的本事,挣点口粮。
  她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,也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了。
  那时她夜夜睡不安好。
  有时候是饿的,有时候是噩梦吓的。
  睡不着时,她就抱膝坐在床边,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,做着属于自己的春秋大梦。
  事实证明,做梦是有用的。
  有一天,她忽然能感知灵气了。
  天地,日月,虫鸣,鸟叫,万事万物生长,衰落,消散。
  那些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变化,在她眼里,慢慢变得格外清晰。
  她莫名其妙就学会引气入体了。
  再然后,她一点一点地爬上了炼气一层,炼气二层......
  有了自己的力量,叔叔婶婶好像也没那么轻视她了。
  他们对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客气,从前的一日一餐,也变成了一日三餐。
  但吃人白食总归不好,邬映月引气入体之后,干活更利索了。
  她常常会跑出去赚外快,攒来的铜板碎银,全部留给婶娘。
  人或许是有感情的动物。
  不知是她的勤劳还是什么打动了婶娘,婶娘对她愈发得好了。
  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愉快,邬映月开始享受和亲人的相处。
  她觉得,要是她们不赶自己走,她可以更努力一点。
  只要能待下去就好。
  只要有容身之处就好。
  只要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好。
  她把未来的日子规划得圆满周全、有条不紊。
  可有一天,那个消失已久的白衣仙人又忽然出现,打破了她的平静生活。
  “你叫映月是吗?”
  “几年不见,没想到一晃这么大了。”
  气质清冷的男人用着和他形象完全不符的语气和她说话。
  邬映月听着,都有点不太真实。
  “你想修仙吗?”
  “你想入宗门吗?”
  “想的话,我带你走,从此衣食无忧,你只用专心修炼便好。”
  衣食无忧,专心修炼。
  这似乎对她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。
  她确实想入仙门,但不是靠这种方式。
  她能自己修炼,也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入宗门。
  虽然她天资差了一点。
  但青川如此之大,天下宗门如此之多,她总能靠自己的本事,找到一个愿意收容她的地方。
  至于衣食无忧......
  她已经能挣钱养活自己了。
  年少的邬映月看着高不可攀的仙人,心生犹豫。
  可从小长大的玩伴却扯住她的衣袖,目光晦暗道:“映月,你去吧。”
  “苍衍是青川最好的宗门。”
  “你去那里,才能有更大的进步。”
  “以前说好一起去宗门的约定,也可以不作数,就算你不在我身边,我也会努力向你靠近。”
  “你先去,等我来找你。”
  叔叔婶娘也劝她:“映月,那里更适合你。”
  “你已经大了,不能再耽误下去了。”
  村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:“去了宗门,就是仙家弟子了,以后说出去,咱们脸上多有光啊。”
  “不说脸上有光,映月能去个好地方,也是我们这些长辈最乐意看到的事。”
  “是啊,有个归宿,总比留在这好。”
  “乖孩子,去吧,要是以后想家,再回来也不迟。”
  大家都劝她走。
  只有从小欺负她的邬梨梨红着眼,撒气道:“仙门有什么好,一个个伪善又虚假。”
  “他竟然能带你走,为什么不早来接你,偏偏是这个时候......”
  “若他是真心收徒,你八九岁的时候就来接你了,何苦耽误你这么久!”
  “什么白衣仙人,我看他就是居心不良,邬映月,你可不要当傻瓜。”
  “要是你被骗了,以后死了我都不会去给你收尸!”
  邬梨梨从小性子乖张,以欺负她为乐。
  可那一次,她竟然听出几分不舍。
  “我本身也不太想去。”
  “让阿迹去吧。”
  “他更适合入仙门。”
  邬梨梨睁大眼:“让他去干吗?他更是虚伪,说那么动摇你的话,就是想借此机会,搭上你这好风上青云!”
  “你是不是傻子啊?人家都利用你到这个份上了,你还傻乎乎地替他着想。”
  “算了,你去替他求情吧,我再也不要见你了!”
  那天之后,邬梨梨就闭门不见。
  离开那天,邬涧巷的村民挤在村口相送。
  她寻了一圈,也没看到她。
  只是走的时候,风声很大。
  飞舟慢慢启动,她听见邬家的西厢房里,传来几声低低的呜咽。
  “记仇的坏丫头。”
  “走吧,你走了,就不要再回来了。”
  “就算被那些人骗得团团转了,我也不会再管你了......quot;
  ……
  事实证明,邬梨梨说的是对的。
  什么白衣仙人,都是骗人的。
  思绪缓缓回笼,邬映月眼前变得清明。
  只见面前的青年长睫微垂,褐色的眼眸中褪去光泽,他静静地凝视着她,唇角缓缓勾起。
  “至于为何要再入宗门,原因有二。”
  “一是十年前,素来以占卜闻名的祝家家主失去了占卜能力,其膝下幼子却未承袭。”
  “我作为曾经被抛弃的私生子,无意掠夺了生父的占卜能力。”
  “此后被人找回,恢复了祝家长子的身份,成了祝家占卜术的继承人。”
  “祝家继承人都是要入苍衍的,所以我便来了。”
  “以祝鹤来的名字。”
  “二是多年前,玄云峰之主夺我妖族至宝,我盛怒之下,重伤了他。”
  “他无意落入凡俗,沾了因果。”
  “那因果,也有我一份。”
  刚回过神的少女一怔。
  第104章 我做不到的事,也不能让他做
  在场的几人也愣了愣。
  “什么叫因果也有你的一份,他玄云峰峰主的事,怎么能落到你的头上?”
  苍梧厌说到一半,忽然一顿:“等会,玄云峰......你说的不会是玄清剑尊江逾白吧?”
  殷玄掀开眼皮,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趴在桌前的少女。
  “十年前落入凡俗......”
  “你说的因果,是她?”
  殷玄戳了戳小姑娘呆愣的脸。
  苍梧厌瞳孔骤缩:“你开什么玩笑?”
  殷玄双手环胸,靠着椅背,慵懒开口:“很难理解嘛?”
  “十年前,江逾白重伤,本命灵牌险些碎裂。”
  “他在凡俗待了三四日才回来,从此再未涉足凡俗。”
  “十年后,他最疼爱的女弟子外出失踪,下落不明,他寻遍青川无果,最后去邬涧巷把这丫头带了回来。”
  虽说他早被赶出了宗门,但这几年,对宗门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。
  他知道师尊退隐后,宗门内多了个江逾白的剑修尊者。
  人人称他仙风道骨,心怀天下,又因其剑道造诣颇高,将他奉为苍衍第一人。
  几十年来,他受尽追捧。
  不少名门子弟削尖了脑袋挤进苍衍宗,就为了拜进他名下。
  然而此人清高至极,他立下规矩,只收合眼缘的优秀弟子。
  这一下,更是让他变得炙手可热。
  “没记错的话,他前两位弟子都出身名门世家。”
  “大弟子尉迟修,乃尉迟家的长公子,其家中世代除妖,在西南一带颇有声望。”
  “二弟子谢寻舟,是除魔世家的嫡次子,天赋勉勉强强,因为长相出众,在宗门颇受欢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