哗啦——
  就在他思索间。
  码头处,两艘大船上,跑船的伙计们走上夹板,用力牵引着船帆,刹那间,帆布哗啦啦升起。
  随着江上大风席卷,被吹得哗哗作响。
  “掌柜的,要出发了……”
  跟在身后的昆仑,见他略有失神,压低声音提醒道。
  “看到了。”
  陈玉楼点点头。
  抬头望去。
  拐子几人站在船舷处,正探着身体,朝他们用力的挥着手,脸上满是不舍。
  尤其是花灵和红姑娘两个女孩儿。
  一席红裙似火、一道青丝如瀑。
  秀眉轻蹙,抿着嘴唇,眼底深处一抹泪光晕开,不舍都写在了脸上。
  见状,老洋人几个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。
  想说的话都在眼神里。
  陈玉楼何尝不明白他们的心思。
  只是……
  此行时间太赶。
  注定会奔波不断。
  夜宿荒野都是常态。
  带上两个姑娘家,反而会让她们难以忍受,还不如尽早返回庄子。
  按照他的规划。
  最多半个月后他们应该也能踏上返程之路。
  “诸位,扶好了。”
  “要启程咯!”
  不多时。
  两艘大船上。
  船把头从舱室内钻出。
  招呼了一声船舷边的几人,随后才各自从腰间取出一只船艄,凑到嘴边,用力吹响。
  呜呜的哨子声传遍四方。
  见此情形。
  船上人群里不禁发出一阵欢呼。
  拐子他们则是愈发难以割舍。
  挥舞着手。
  说着离别的话。
  只可惜,相距太远,话音很快就被呼啸的风声遮住。
  见陈玉楼始终没有挽留的意思。
  老洋人他们哪里还不明白。
  只好收起心思。
  与一众人挥手告别。
  身后人来人往,江上风声呼啸。
  船只也随之破开水面,随着奔流不息的江水,从码头驶出,随波逐流,不到片刻,大如山岳的楼船便只剩下虫蚁大小。
  渐渐消失在一行人视线当中。
  “呼——”
  见此情形。
  几人下意识呼了口气。
  不是因为放松,恰恰相反,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复杂思绪。
  毕竟,昨日还在同行,转眼便要分开。
  即便见惯了这些,但经历离开,那种感觉实在难过。
  “只是短暂分开几天而已,怎么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?”
  陈玉楼收回目光,转而落在身侧几人身上。
  见他们一个个病恹恹的,提不起精神,忍不住打趣道。
  “没……哪有。”
  老洋人摆摆手,讪讪的笑道。
  虽然心里确实不舍。
  毕竟,这么多年过去,他们是兄妹三人从来都是同行,几乎从未分开过。
  “都走远了。”
  “我们也去找个馆子,喝一口暖暖身子上路。”
  因为古渡口的存在。
  川甘客商、车载马驼。
  盐棉茶纸、金银瓷器,络绎不绝,实为大宗。
  这也造就了铺镇的繁华。
  虽然是座不到几万人的小镇,但自明朝到现在,三百年时间里,铺镇四衢八街、川流不息的景象。
  尤其是码头边,足有上百家店铺。
  打尖住店、酒楼小馆、衣食住行、柴米油粮,一应俱全。
  也因此,铺镇被誉为‘陕南第一大镇’。
  一早从城内赶过来时,陈玉楼就在沿途看到不少酒铺,类似于后世那种藏在小巷深处的苍蝇馆子。
  生意极好。
  虽然来往多是那些在码头干苦力的脚夫,但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,这种小店反而往往不错。
  毕竟做的都是回头客生意。
  属于量大便宜,味道还行。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他们从一早出城,就在下榻的酒楼里简单填了下肚子,然后出城一路到码头,联系楼船,到谈妥搬运。
  这一转眼都已经快近晌午。
  原本只顾着送别,跟本不知疲惫饥渴。
  如今被他一点。
  几个人只觉得肚子里咕咕声不断。
  哪里还会拒绝?
  过了河西,虽说温度没有西域那么低,但那股湿冷却是直钻骨头缝,浑身说不出的难受。
  那些过路行商,有条件的在马车上点一炉火炭,没条件的,也会随身带一盏小铜炉烘手。
  至于赶路的伙计。
  就只能靠衣服御寒,靠烈酒续命。
  不然,一天下来,人都能活活冻死。
  见几人皆是同意。
  陈玉楼不由挑眉一笑,“愣着干嘛,走了!”
  渡口里停泊的船只虽然不多,但卸货的、等活的,还有端着货箱来回兜售香烟、酒水的人却是不在少数。
  从人群里走过。
  不多时。
  等几人抵达拴马处,并未选择骑行,而是各自牵上自己的马踱步而去。
  一路慢悠悠走过。
  挑了一家生意最好的小店。
  眼下正是饭点,店内闹哄哄一片,来往的几乎全是码头苦力。
  大冷的天气里,一个个穿着单薄,围着火炉子,要几张饼子,就着咸菜,最重要的是再打两角浊酒。
  见到一行人在门口停下。
  正招呼客人的老板,吓了一跳。
  毕竟,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养得起马,尤其还是那种一等一的骏马,看他们衣着气态,也知道绝不是市井穷苦百姓。
  老板擦了擦手,踌躇了好一会。
  愣是没敢上前迎客。
  原本闹哄哄的小店,更是一下寂静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