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子内外,估计也就昆仑把罗浮当人相待了,而后者,除了他以外,最为信任的也就是昆仑。
  “咳……”
  看了片刻。
  陈玉楼轻咳了声,从隔墙后负手走出。
  “掌柜的。”
  见到是他,昆仑立马收功,咧嘴笑道。
  罗浮也是目露惊喜。
  化作一道流光,瞬间从假山顶落到他肩上。
  “昆仑,这几天替我做件事。”
  “请掌柜的吩咐。”
  “带罗浮去石君山下,借火龙凝炼火意,记住……你一人前去,不入六耳。”
  闻言,昆仑霎时便明悟过来。
  罗浮身为凤属,天赋为火,不过终究还不曾彻底化形返祖,之前数次厮杀,更多的是借助于身形之快,爪钩锋利。
  而石君山下百尺火龙,除却炼器,几乎没有太多用武之地。
  对人而言。
  火龙难以靠近。
  但罗浮来说无异于洞天福地。
  “好,那我马上出发!”
  “记住,最多十五天,不要耽误了时辰。”
  陈玉楼又补充了一句。
  此事兹大,寻常伙计他不放心。
  而山中火势太重,花玛拐、红姑娘又难以承受。
  昆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
  说到这,他才拿手轻轻点了下罗浮的脑袋,“听见没有,去了石君山,不必顾虑,尽可能炼化真火。”
  “等去了昆仑山,到时候再让你吃个饱。”
  说这话时。
  陈玉楼心头闪过无数山精妖邪。
  雪弥勒、斑纹蛟、食罪巴鲁、净见阿含、地观音、灭灯银娃娃……
  和他心意相通的罗浮。
  哪里还能不懂。
  当即振翅一跃飞到昆仑肩上。
  一双眸子里满是期待之色。
  距离上一次进食大妖精血,还是在龙潭山的古幢经帏之下。
  “那掌柜的,我这就去了。”
  昆仑也不耽误。
  转身直奔陈家庄的马厩而去。
  不多时,一阵马蹄声响彻在山路之间,已经回到观云楼上的陈玉楼,透过窗户遥遥目送昆仑与罗浮离去。
  等他们消失在茫茫山林之外。
  他这才收回目光,转而看向一旁墙上挂着的地图,神色间露出沉吟。
  扎格拉玛山位于何处。
  他并不清楚。
  但精绝古城的位置却是知道个大概。
  自湘阴出发,前往极西之地的大漠,一路上看似只需要横穿川渝青三省地界,但距离少说数千公里。
  之前去滇南。
  一趟单程尚且花费近两月。
  此行过去,最少要做好半年以上的准备。
  这也是为何之前他说要做好万全的缘故。
  民国年间,最大的麻烦,衣食住还好,唯独最后一个行字难如登天。
  西域那边更是不毛之地,荒无人烟。
  往往数十里之内,都找不出一户人家。
  精绝古城又地处茫茫大漠之中,除了他,恐怕整个常胜山上万人,都找不出一个人有沙漠的概念。
  这无疑更是加大了难度。
  风沙、方向、失温、食物、水源……
  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,而不是仅凭一腔热血,那样的话,最大的可能就是葬身漫天黄沙之中。
  揉了揉眉心。
  即便对昆仑山之行,早就有过思考。
  但真正摆在面前时,他方才知道,想要面面俱到几乎不可能。
  一路往楼下石室走去。
  片刻后。
  书桌前,陈玉楼提笔飞快写下一页字。
  无非是治疗晒伤以及冻伤的药物。
  在抵达大漠之前,食物反而是最不必考虑的因素,一路上都能补给,但药物必须准备充足。
  大漠昼夜温差,可能大到令人绝望。
  简单过了一遍,陈玉楼这才满意的将纸页放到一旁。
  打算晚点就让拐子去提前准备。
  当然,这些不过是暂时,后续肯定还会有补充,但半个月时间怎么也足够了。
  写过这些。
  他又抽出一张书画纸。
  脑海中无数光影与画面交织闪过。
  过了许久,他才提笔横着画了两道,代表着孔雀河古河道,随即往南一点,画了一座石人雕像,代表的是通往黑沙漠路上的残垣断壁。
  之后又在前方画了口棺木。
  那便是西夜古城下的姑墨王子墓。
  至此,他的思路越发顺畅,笔尖在书画纸上落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。
  但就算如此。
  等收起墨笔时,也过去了足足半个钟头。
  两尺的画纸上,此刻已经被绘出了无数线条,甚至是数字图形、英文字母。
  若是外人,绝对看不懂他的意思。
  却是将精绝古城简化到了这方块大的纸页上。
  自瓶山开始,陈玉楼就习惯于先定大局,谋而后动。
  仅仅是一个昆仑神宫,妖物凶险便数之不尽。
  何况,此行所往还是精绝古城、昆仑神宫外加蛇神鬼洞三合一。
  不做到绝对把握。
  去了也是徒劳。
  有了这份模版,稍稍休息片刻后,他这才重新抽出一张画纸,开始做昆仑神宫的简化地图。
 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  他整个人心神几乎尽数沉浸于其中。
  不仅是他。
  此刻。
  观云楼外。
  数十米处的一座小院中。
  鹧鸪哨打开竹篓,小心翼翼的从最底下找出一份图册。
  看上去已经有不少年头。
  图册都已经起了毛边,古旧泛黄,甚至有不少处出现了残破,仿佛一用力就会化作一堆纸屑。
  但他却视若重宝,动作尽可能的轻微,生怕会造成损坏。
  轻轻摊开。
  借着窗户外的天光。
  那分明是一张手绘的地图。
  他手指顺着蜿蜒的曲线,一路往西而去,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座河流边的山丘之上。
  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