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简单几句话,便将老司城内外布局说的一清二楚。
  当然不是因为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。
  而是刻在骨子里的兵家之术。
  让他有个旁人从未料到的习惯,那就是每到一处,每过一府一城,他都会下意识去琢磨城内格局和布防。
  上次路经老司城。
  虽然还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,而且只待了短短两三天。
  但陈玉楼趁着出门的功夫。
  还是顺势将城内布防情形摸得一清二楚。
  从湘阴出发,这数月时间里,横跨滇黔两省,仅仅途径的土司地界都不下五六处。
  但无论苗侗、白壮还是佤彝土人。
  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个共通点。
  那就是眼高于顶,不食人间烟火。
  不过想想也算正常,土司府动辄传承几百年,当着生杀予夺的土皇帝,但有反抗,动辄就是铁血镇压。
  如此下来。
  稳坐高楼之上。
  俯瞰云云众生,甚至治下土人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人。
  怎么可能不飘?
  所以就算是老司城,兵力布防常年都处于空虚状态。
  那些府兵,多是仗着土司府欺压百姓的废物。
  再加上吃空饷喝兵血的蛀虫。
  可以说,纵然没有这次白马洞和都云洞之间的战祸厮杀,彭家也不过是一截行将就土、中间空空的朽木。
  按照来时路上碰到的那些难民所言。
  南龙河边战场上。
  彭家和安家的府兵都已经前去督战。
  城内兵力布控,只会比两个月之前更为空荡,根本无暇顾及太多。
  所以……
  按照他的推演。
  城内兵力,除却西北两门外,就只有彭家所在的土司府外。
  而且,城内外相隔太远,只要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守城士卒,然后趁着夜色汇合,迅速冲击土司府。
  老司城瞬间就能一溃千里!
  “道兄,你与老洋人兄弟,带二十号兄弟攻西门。”
  “要兵贵神速,一旦动手,务必一击必杀,斩绝后患!”
  陈玉楼深吸了口气。
  目光落在不远外的鹧鸪哨身上。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“陈兄放心!”
  马背上的鹧鸪哨,一身道袍被谷外山风吹的猎猎而响,看似清瘦,却棱角分明的脸上杀气深重,双目幽寒。
  抱了抱拳,沉声领命。
  “昆仑,红姑娘,你们两人负责攻北门。”
  “与道兄一样,动手要快,不给驻城士卒一点反应的时间。”
  “是,掌柜的。”
  昆仑和红姑娘齐齐抱拳领命。
  “陈大哥,那我呢……”
  见师兄和红姐姐他们已经开始挑选人手,从头到尾却无人询问一下自己,花灵眼眸里不禁闪过一丝焦急。
  “花灵姑娘,你也有重任在身。”
  “你和袁洪坐镇,带十个兄弟坐镇山谷。”
  “以城内火光为号。”
  “一旦火起,你们立刻去城外接应我们。”
  听出她话里的急切,陈玉楼笑着摇摇头,随后才正色道。
  此行可不像平日下墓倒斗。
  倒斗尚且是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。
  更何况攻城。
  作为王城,老司城内兵防再过空虚,按照他的估计,少说也有两百府兵驻守。
  这些人皆是披甲持枪。
  枪炮无眼。
  稍有不慎就是身死的下场。
  所以,纵然是他也不敢有半点小觑轻视。
  “好!”
  “陈大哥放心,花灵一定做到。”
  听到这话。
  花灵黯淡的眸子,这才重新一点点亮起。
  她看似娇柔,但性格与红姑娘其实极为相似。
  更何况,她如今也已经是养气境,又跟在师兄身边行走江湖多年,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,时时需要他人护着。
  陈大哥师兄他们去做那等险事。
  自己肯定也要出手帮忙才好。
  “袁洪,你呢?”
  陈玉楼又看了眼袁洪。
  “请主人放心,袁洪已经全部记下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话己至此。
  陈玉楼默算了下时间。
  眼下夜幕已经彻底降临,如他所言,今夜无星无月,整个天地间都笼罩在茫茫夜色之中。
  远远望去。
  城内飘起了零星的灯盏。
  反倒是城外大河上寂静一片,港口里停泊的几艘船也是如此。
  估计那些靠河吃水的渔民,已经很久不曾下河。
  “出发!”
  陈玉楼一挥手。
  刹那间。
  伙计们纷纷取出嘴套,衔在马口之上,随后才一个个翻身上马。
  一路迅速直奔数里外的老司城而去。
  等过了河,队伍这才一分为二,分别绕过老司城东门楼,往西北两侧而去。
  目送一行人无声的消失在夜色中。
  陈玉楼这才吐了口浊气。
  他将攻城之事安排的清清楚楚。
  似乎唯独忘了自己。
  不过……
  没人料到。
  他选择的恰恰就是东门。
  作为老司城主门,此处可以说是土司府的门户所在。
  虽然平日鲜少有人进出。
  但楼上同样有人驻守巡视。
  骑着龙驹,陈玉楼一步步穿行在夜色中,等靠近三百步后,目光一扫门楼上的情形当即尽数收入眼底。
  一共七人。
  看长相打扮,应该都是苗人。
  除了长枪外,人人腰间都悬着颀长的苗刀。
  不过……
  这些人枭狂惯了,即便身负守城之责,再加上战祸已经持续了这么久,从他们身上却看不到半点紧张。
  有的只是懒散无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