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状,陈玉楼再不耽误,稍稍沉吟了下便开口道。
  “船把头见过很多次水龙王?”
  既然他在等这自己开口。
  陈玉楼又怎么会拐弯抹角?
  “是咧。”
  “加上今天这一次,得有三四回了吧。”
  果然。
  听他问起龙王爷的事情。
  船把头毫不意外,那张皱纹深刻的脸上闪过一抹回忆。
  他跑船的时间实在太久了。
  水里头那些蛟龙、鱼鳖,也见过无数。
  只不过龙王爷却是南盘江里的头一份。
  不是什么都有资格称之为河神龙王。
  打他记事起,就听家里长辈说起过江龙王,他们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人,全靠龙王爷庇护着,赏口饭吃。
  哪能不小心供奉着。
  “这么多次?”
  听他漫不经心的说出三四回,饶是陈玉楼有所心理准备,眼神里也不禁露出一抹讶然。
  盘江绵延两千多里。
  光是这一条南盘江就横穿滇黔两省。
  谁能说得清楚,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究竟藏了多少鱼鳞之属?
  他竟然能够碰上三四次。
  这概率可比中彩票低太多了。
  一时间,他都不知道是说船把头命大还是运气差。
  “这不算什么。”
  “听村寨里老人说,还有见过七八回的。”
  船把头将水烟筒从嘴巴上挪开,摇摇头道。
  七八回。
  听到这话。
  身后几个人眼睛一下瞪大。
  有种天方夜谭的感觉。
  刚才那黑影出现的一刹那,他们只觉得惊涛骇浪,海沸江翻,尤其是那股妖气弥漫,浑身血液仿佛都凝滞了下来。
  无法动弹。
  甚至连呼吸都难。
  要知道,此刻甲板上六人。
  哪一个不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。
  在瓶山时甚至成功围猎杀过一头大妖。
  但就算这样,到了此刻,心神都还有些沉浸其中,惊骇之意难以消除。
  这些跑船的都不过是些寻常人。
  在那等大妖面前。
  别说围杀,就是最简单的反抗念头都不敢生出。
  他们最后虽然没敢往船下去看。
  但隔着几百米外的惊鸿一瞥。
  都感觉它恍如一座水中浮岛。
  掀翻一艘船,怕是都只在顷刻之间。
  再加上世间妖物,大都血腥凶残,一次死里逃生还能勉强解释为是命大。
  七八次还能活下来。
  他们实在不敢想象究竟是怎么做到?
  一看他们神色,船把头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,但他并未过多解释,只是摇摇头道。
  “你们不信也正常。”
  “我巴莫要不是亲身经历,也很难想象。”
  巴莫?
  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。
  最早雇船时,也只知道船把头是彝族人。
  滇南境内零零散散的族群差不多有上百个。
  与后世区别不同。
  这年头没有分支之说。
  如丽江泸沽湖那边的摩梭人,就是单独一个族群,并未简单放在纳西族内。
  “巴……船老大,不瞒你说,陈某这些年走南闯北,也去过不少地方,听过很多龙王河神的传说。”
  “只是有一点不明。”
  “南盘江的河神,难道从来不会掀船?”
  听他慢悠悠的说着。
  陈玉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。
  要知道古蓝县的铁头龙王,盘踞黄河之中,掀翻的过往船只无数。
  甚至每次祭祀都要血食。
  何谓血食。
  可不是猪羊牛马那么简单。
  而是挑选一批童男童女。
  但就算如此,那铁头龙王仍旧肆虐不止,每年多少跑船的人葬身鱼腹之中。
  从刚才的妖气看。
  水下那黑影,至少也是大妖级别。
  他们所乘的楼船虽然大的惊人,但以它的能力,掀翻应该不是难事。
  但它破浪汹涌而来。
  一只牛头竟然就……打发走了?
  说实话。
  刚才他都已经沟通了怒晴鸡。
  只要那水妖肆虐,今天就杀妖取丹。
  但结果实在让他不解。
  “后生你想多咯。”
  闻言,船老大巴莫不禁嗤声一笑。
  “我们这次是命大,不然你真以为能逃得过?”
  行船走水,就和庄户人家一样,完全指着天吃饭。
  运气好就能顺顺利利。
  要是倒霉的话,船被掀翻,他们这么多人全都得下去喂鱼。
  “我三叔,二十多年前,跑船过盘江,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,得罪了龙王爷,一船几十人没一个活下来。”
  说起这段往事。
  巴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唏嘘。
  “那看来……我们运气不错。”
  陈玉楼闻言一怔,随即耸了耸肩自嘲道。
  真要敢掀船。
  就是不知道它牙齿够不够锋利。
  “船老大,像盘江龙王这种……河神,此地多么?”
  见他沉吟。
  沉默了许久的鹧鸪哨,第一次开口问道。
  “多啊。”
  “哪能不多。”
  “这世上大山有山神坐镇,水府自然有河神巡守。”
  巴莫看了他一眼。
  眼神里浮现着一抹惊疑。
  滇南一带白族共居,每个族群各自都有供奉的神灵信仰,像他这样道人打扮得终究是少数。